乔晚星

如果有来生

震撼

piaojiejie:

*拒绝上升真人。




1


苏格兰的秋天是金色的。


马嘉祺于十点抵达格拉斯哥,国内正是灯红酒绿的时间,这里路上已看不到什么行人,淅沥的小雨伴着风黏在TAXI的玻璃上,他侧头,看见道路两旁的路灯和橱窗内一夜不熄的射灯快速掠去,路过乔治广场时,巨大的粉色“PEOPLE MAKE GLASGOW”条幅和铜像上斜戴着的路锥透露出可爱的荒诞,马嘉祺合上眼,觉得自己喜欢这里。


有一种冰冷的温情。


李桃住的地方带一个大院子,栏杆并未上锁,马嘉祺撑伞径自走入。


花团锦簇中,是一个自带雨蓬和暗灯的秋千,李桃坐在上边,穿一身白色的长裙,依然是乌黑及腰的长直发,披着苏格兰有名的羊绒大围巾,整个人蜷成一团,暖暖的光从头顶打下,让她显得很温驯。


 


十年了。


什么光阴如梭,时不我待,都是假的,此时此刻马嘉祺自己心里一加一减,想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才觉得惊讶。


他们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见面了。


 


还不等马嘉祺再生感慨,李桃已经醒过来,她的眼睛很大,一如从前含着水光,像随时要哭,看见马嘉祺,她愣了片刻,赤着脚大步从秋千上跳下来,大大的围巾向后飞扬,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一路亮起来,她像踩着星河的少女,一把扑入爱人的怀抱。


马嘉祺的伞被她撞的晃了一下,他捏住,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,感觉到她浑身冰冷地发着抖,有些无奈地说:“为什么在这里等?”


像是知道她不会回答一样,索性又丢了伞,把这个赤着脚的笨蛋打横抱起,而她从善如流地圈住马嘉祺的脖颈,窝在他的怀里,乖乖地被抱进了屋子。


 


屋子里暖气开的很足,马嘉祺把她放回沙发,像是在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地去找热水和药,李桃这个人恋旧,一切都有迹可循,她坐在沙发上,盯着马嘉祺忙碌的背影,张嘴吃药喝水,任他把干毛巾盖在自己脑袋上,又看着他把行李箱拖了进来。


箱子很小,昭示着这个人不会久留。


 


李桃像是回过神来一样,说:“我还以为你要爽约了。”


倒也不是责怪的语气。


马嘉祺揉了揉太阳穴,脸上带着一惯的笑:“飞机晚点而已。明天是早上八点?”


李桃点头,从旁边的茶几上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他:“租的车明天早上车行的人会开过来,有导航,手机APP也行,很方便,他明天也会去罗蒙湖,你得去找他……本子里有电话卡,你晚点记得换上。我明早要早起去上班,没办法送你。”


 


马嘉祺点头,将本子收好,伸手替她擦干头发:“你上去睡觉,不用管我了。”


他的手法很娴熟,小心翼翼的,像是怕伤害到她。


还是这么温柔。


 


李桃忽然按住他的手,他的手温热纤长,很适合牵手。


马嘉祺轻轻歪了歪头,用询问式的眼神看着她。


被这样的眼神看着,明明没有做错的人,都会不由得自我反省,李桃也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,但她还是问:“为什么一直没来看过我?”


马嘉祺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在这种时候也不曾消失,他蹙了蹙眉,像是苦笑:“没办法,真的太忙了啊。”


 


才不是。


李桃觉得自己现在都可以拿出手机当面开始翻对方的朋友圈来对峙。


马嘉祺不常发朋友圈,除了工作之外,可能是一束灯光,可能是河流蜿蜒的一角,可能是一轮弯月。


看起来也没什么,但李桃就是一眼能看出哪些照片是在旅游时候拍的。马嘉祺确实忙,但他这样的人,深谙张驰有度之道,从来不会把自己逼的太紧。


 


可她到底没有,因为翻出来也毫无意义。


“其实我一点也不惊讶。”李桃垂下头,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一根烟,熟练地点燃。


马嘉祺说:“抽烟不好。”


但他没有抢走李桃手上的烟。


 


李桃缓缓吐出一口烟,声音变得很空,“你就是这样的人——你大概不记得了,有一回你们搬宿舍,搬到很远的地方去,你当时表现的可难过了,说这样就再也吃不到楼下那家超好吃的小面了。搬宿舍以后,好几次我提议去吃那个小面,你总说,太远啦,不必啦。”


 


那个时候两人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,可李桃总觉得自己看不太懂她的小男朋友,在她第三次提出要去吃那家小面,却被马嘉祺笑着拒绝,然后带着她去附近的一个新店吃红油抄手时,李桃忽然觉得自己终于稍微懂了一点什么。


他是真的喜欢吃那家小面,也是真的感到过遗憾。


可是说到底,并不是无可取代,在附近多转转,总可以找到其他好吃的。久而久之,再也不会想念那家店了。


 


马嘉祺没有接话,可能是忘记这回事了,只说:“如果可以,你记得给天泽打个电话确定一下时间。”


李桃于是也只能点点头,沉默地抽完这支烟。


马嘉祺确认了自己的客房在哪里后,把她送回主卧,他站在门口,并没有跟着进房间,李桃慢慢走入房间,在合上房门前,她回头,于黑暗中注视着马嘉祺。


“你要好好照顾他。”李桃的声音有点哽咽,“我没有办法帮他,是我害了他。一切都是我的错,是我的问题……”


她的哭声越来越大,人也渐渐矮下去,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,马嘉祺跨了一步,轻轻地抱着她,拍着她的背:“我会的。”


“我不知道你来了有没有用,但如果连你都没办法的话,他就真的完了……”李桃的眼泪打湿了马嘉祺的脖颈,他有些不适地顿了顿,但仍轻柔地抚摸着李桃的背,最后索性又将人抱起来,放回床上。


他打开床头灯,看见李桃哭的很厉害,浑身抽动,像个孩子。


马嘉祺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:“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。”


 


李桃仍只是哭,马嘉祺无奈地笑着,说:“是我的问题。”


 


十年来,每一个夜晚李桃午夜梦回,都是马嘉祺的脸,他拉着她的手,真心实意地说“我错了”,说“我们和好吧”,她等这番话,已经等了太久。


 


可是真的听到了,竟然一点喜悦也没有。


这个人就是这样,认错也认的这么理所当然,仿佛他实在没有过错,只是为了迎合眼前的局面,只是为了让她冷静下来。


她无理取闹,而他万般无奈,委曲求全。


 


也是,他从来不会出错,又何必认错。


李桃有点认命地想,她怎么会期待等到自己想到听到的话呢?马嘉祺就是有这种本事,即便让她如愿,也能同时让她更加不甘。


这个人,她一辈子也没办法释怀的。


 


李桃不再哭了,逐渐安静下来,马嘉祺俯身,很温和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:“早点休息吧。”


李桃没再拉他,望着他一步步走出去。


 


他忽然停住脚步:“那家小面……我不去,是不想对它不公平。以前它好吃,因为从宿舍过去,只要走三十米。”


后来再过去,要坐三十分钟的车。


加上了这样的筹码,对小面味道的要求就会更高,就好像有人经常推荐苍蝇小馆,却又在米其林餐厅吃完后大翻白眼。


付出的不同,期待值就会不同。


 


他很清楚,那家小面,并不能承载那样重的期待。


这是属于马嘉祺的温柔,李桃或许会懂,或许不会懂,她沉默了一会儿,关掉台灯,轻声说:“晚安。”


“晚安。”


 


即便一片漆黑,无人看得见马嘉祺的表情,他仍是完美地对着黑暗笑了笑,再转身离开,轻轻地合上了门。


 早上醒来的时候,李桃已经不在屋子里了,只留下一张“我去上班了”的字条,桌上还摆着传统的英式早餐,马佳琪勉强把煎蛋和鹰嘴豆吃完,苦笑着走出去,正好碰上租车公司的人送车来。


知道他要去高地,对方很担忧地说:“飓风前两天才登陆,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……”


马嘉祺温和地表示没关系,随即驱车赶往罗蒙湖,试着给李天泽打了个电话,对方果然没有接。


 


比想象中的要好,除了细蒙蒙的小雨和阴沉的天气,路上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,就连传说中五十年一遇的飓风也没有踪迹,似乎在快速登陆后,又迅速消失了。


甚至在他正式抵达罗蒙湖的时候,雨已经彻底停了,罗蒙湖外停着三辆旅行社的大巴,偶尔有游客结伴回到车上,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人,于是在湖边栏杆上趴着的李天泽就变得格外惹人瞩目。


 


马嘉祺将手插在口袋里,盯着李天泽的背影看了一会儿,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,也是这么个背影——对方站在十八楼的落地窗前,贴着窗户往下看,像他的名字一样,很天真。


十多年过去,他高了不少,但身形过于消瘦,似乎停留在了某个时间点再未长大,马嘉祺喊:“天泽。”


 


用的是以前喊他的语调。


那个人转头,脸尖的有些吓人,脸上带着一点懵懂,看见马嘉祺,他有些警惕地迟疑了片刻,才说:“马……嘉祺?”


虽然之前李桃就跟马嘉祺大概说了一点情况,但此时此刻看着李天泽充满疑惑的脸,和疏离的眼睛,马嘉祺仍觉得有些奇妙。


 


李天泽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。


 


 


2


李天泽紧紧地攒着自己的手,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人。


前夫哥。


这么喊对吗?


他张了张嘴,到底没能喊出口,看向窗外,秋天A82公路两旁的风景显得萧索又辽阔,大片稻草暗色的黄,和一点日光投下的金黄交错重叠着,远处仍青翠着的山峦被光影切割成了两半,他们行驶于暗处,前方宽阔,不见其他游客的车辆。


 


“天泽。”


李天泽逐渐沉浸在周围的景色中,却被身边人忽然的开口吓了一跳,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,马嘉祺继续说:“好久不见。”


“……”


 


如预料般没有回应,马嘉祺笑了笑:“李桃怎么跟你说起我的?”


“……”


“她的前男友还是你的前队友?”


“……都是。”


 


马嘉祺“嗯”了一声:“但你不记得我了。”


李天泽不自在地抓着安全带:“我忘记了很多人。”


马嘉祺不再说话,李天泽也盯着前方发起呆来,他们在格伦芬兰停车,旁边终于看见了几辆车,李天泽对哈利波特有点兴趣,但也只是有点而已,可马嘉祺停车了,他就只能跟着下车,走了五分钟泥泞的小路爬上一个小山坡,遥遥地望着对面的高架桥,旁边站着几个外国游客,大约也都是在等那辆不知何时会来的火车。


 


“人生。”


李天泽忽然说。


马嘉祺侧头,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:“嗯。”


他很轻易就明白李天泽在说什么——人生就是这样,总在等着不知道会不会来,何时会来的某一个人某一件事——但这样的轻易体谅并不能让李天泽感到轻松,相反,他有些无法适应。


 


苏格兰的风实在是太大了,李天泽穿的不多,没一会儿就微微发起抖来,马嘉祺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往自己衣服口袋里塞:“你应该多穿点。”


李天泽下意识要抽走自己的手,但马嘉祺没让。


 


忽然地,李天泽想起李桃说过的话:“他是那种,温柔过头的人。你没办法说他虚伪,因为一个人如果能戴着面具生活二十多年,那张面具或许真的就已经成为他的脸了吧……我很喜欢他的温柔,但我也很恨他的温柔……看起来付出的人是他,在体贴的人是他,可是轻而易举收回去的人,也是他。”


 


这些年来李桃落下的所有的眼泪,一滴一滴具象化,成了此刻身边的这个人,可他全然不似眼泪一般冰冷,相反,他是温热的,他牵着自己的手,你甚至能感受到他跳动的脉搏。


李天泽有些颤抖地试着回握住他的手。


刚碰上的瞬间,马嘉祺忽然抽出手,指着高架桥:“火车来了。”


李天泽回神,看见一列老旧并不算长的火车呼啸而过,只是一个晃眼而已就消失了,只留下了呜呜的火车鸣笛声以及热腾腾的白色烟雾,周围的游客爆发出惊叹的欢呼,李天泽把手插回自己的口袋里,转身就往下走。


马嘉祺跟在他身后,语气中还有点高兴:“咱们运气真好。”


李天泽没有回答。


 


上了车马嘉祺放了一首纯音乐,伴随着低低的人声,李天泽听着听着,觉得又冷又困,很快蜷缩着睡过去了。


 


*


 
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
“……你不打算回应点什么吗?”


“哪怕是拒绝也好啊,告诉我吧,求你了!”


“告诉我吧——”


没能说出口的回应被对方的唇舌堵了回去。


有一双手指纤长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,他的脖颈,顺着他的脊椎往下,在他的腰间流连,吻落在他的眉心、鼻梁、下巴、喉结……


那个人低声说着什么安抚着他的话语,而他沉浸在一种与肉体无关的快感中,像被投入了真空,在窒息边缘,他无法听清那个人在说什么,只能感受到对方停留在自己脖颈处翕动的嘴唇,他牢牢地抓紧对方的肩膀,指甲一点点插进那个人的皮肉中去。


 


我会记住你的……你也要记住我,我不能只让你觉得开心。


 


年轻人总是很容易开心的,你一天会开心三百回,一年就是上万次了,我不能成为万分之一,我要让你痛,你得记住这份痛,这是我赋予你的——就像你赋予我的一般。


我会永远记得你的,你能不能也永远记住我呢?


感觉要忘记我的时候,摸一摸你肩膀上的疤,你得回忆起这一天,这是我……这是我这一辈子最痛的一天。


是的,虽然留下疤痕的人是你,可我一定比你更痛,当然我也……比你更快乐。


 


*


 


“天泽?天泽?”


李天泽从梦中惊醒,马嘉祺有些担忧地看着他。


“你做噩梦了。”


他伸手想要摸李天泽的额头,李天泽几乎是迅猛地扭开了头,解开安全带,从自己那侧下车了。


他们在一个小镇停留,吃一些东西,马嘉祺并没有询问他究竟梦到了什么,但当服务生走到两人身边,询问李天泽想吃什么的时候,马嘉祺主动点了单,服务生注意到李天泽仍处于轻微的颤抖状态,她有些困惑地问李天泽是否OK,李天泽垂着头,颤抖的更加厉害了。


服务生神色诡异地看了一眼马嘉祺,像是怀疑他给同行人下药了,马嘉祺很无奈,终于不得不解释:“他是我的病人。”


服务生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李天泽,马嘉祺继续解释,李天泽有轻微的自闭和抑郁倾向,但十分抗拒看医生,所以他的姐姐想到自己在澳洲当social worker,就拜托他陪同自己的弟弟旅游几天,试着让他的情况好转一点……


那个服务生点头要走,李天泽忽然站起来,冲进了厕所。


 


他站在洗手台旁,胃里翻江倒海,他醒来后什么东西都没吃,这时候也只能干呕,马嘉祺跟了进来,却又体贴地背过身去,不看他狼狈的样子。


过了好一会儿,李天泽缓过劲来,慢吞吞洗好脸,无措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

马嘉祺走过来,替他擦脸。


李天泽这时候像一只没有抵抗力的小狗,任由马嘉祺给他擦拭脸庞。


 


一直到马嘉祺觉得李天泽之后都不会再说话时,他才慢慢开口:“我能被治好吗?”


马嘉祺的手一顿,温和地望着他微笑:“你没有病,你不需要被治疗。”


李天泽说:“我……”


马嘉祺耐心地等着。


但最后李天泽只是说:“我想李桃了。”


马嘉祺失笑,摸摸他的脑袋:“很快就能回去了。”


 


3


他们夜宿于一栋维多利亚式的老旧酒店,地上铺着酒店主人的家族格纹地毯,木制楼梯旁的空白处挂着不知何年被制成标本的鹿头,还有已经微微生锈的长剑。


睡一个房间,两张单人床,李天泽大概是真的很困,一洗完澡出来,就缩成一团睡着了,他的双手紧紧靠在胸前,膝盖抵着手肘,这种睡姿昭示着他没有任何安全感。


马嘉祺并不太困,开了一盏小灯看着书,顺便回了一些白天无视掉的消息。


过了约莫两个小时,已经快十二点了,明天还得开一整天的车,马嘉祺决定先行休息——一转头却发现李天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,正坐在床边发呆。


 


马嘉祺说:“怎么了?”


李天泽像是丝毫听不到一般,仍呆呆地看着前方,马嘉祺在他身侧坐下:“天泽?”


“……啊。”


李天泽迟缓地看向他,忽然说:“你和我姐姐是怎么回事?”


这问题来的太突然了,马嘉祺有些意外:“她没和你说过?”


李天泽的脸上浮现一丝困惑:“说过,但是……我记不太清了。我的记忆力实在不太好。”


 


“还记得什么,跟我说说?”马嘉祺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,“我也挺想知道她是怎么形容我和她的。”


“你在乎吗?”


“嗯?”


“李桃怎么说你的,你在乎吗?”


“……在乎啊。”


 


李天泽盯着他弧度完美的嘴角,忽然往下一倒,用被子用力地裹住了自己。


马嘉祺无奈地耸肩,去梳洗后躺回了床上。


 


“撒谎。”


关灯前,他听见李天泽的声音闷闷的,从被子里发出来。


马嘉祺笑了笑,没有反驳。


“晚安,做个好梦。”


 


***


 
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
“……”


“恶心吗?”


“……”


“这份感情很恶心吗?还是说,只是我让你觉得恶心?”


“……”


“我这么恶心的人……非常用心的在喜欢你……你早就知道了吧?”


“笨蛋。”


 


笨蛋,没错啊。


努力地去掩饰过了,费尽心思假装自然了,结果目光对上的那个瞬间,还是轻而易举就被识破了。


因为你太聪明了。


因为我太笨了。


 


***


 


暴风雨离开的太过突然,天空桥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刻,沉积许久的彤云也忽然散开,刺目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有些荒凉的渔港小镇上,光芒与逐渐消散的雾让天空岛像忽然出现的蓬莱,马嘉祺看见辽阔的海,漂浮的岛和彩色的云,还有白色的灯塔。


马嘉祺微微眯眼:“居然放晴了,我们运气真好。”


 


身边的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,从早上开始他就沉默地一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,没和马嘉祺说过一句话。


一直到下车还是如此,马嘉祺说:“怎么了?你姐姐联系你了?”


听到李桃,李天泽终于抬头看他一眼:“一直没联系我,所以有点担心。”


马嘉祺笑了笑:“不用担心她,你照顾好自己她就安心了。”


李天泽过了一会儿说:“你就是这么看我姐姐的吗?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不需要担心,不需要被照顾。”


马嘉祺摇摇头,拉住他的手走上码头,金发碧眼的船长热情地对两人挥舞着手,淡季游客太少,船长有些无聊,他视线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,善意地“wow”了一声,对着两人笑,李天泽十分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,而马嘉祺只是说:“别乱动,先上船。”


 


李天泽站在甲板旁吸着鼻子,盯着不远处的灯塔,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身边的风有多大似的,马嘉祺和船长说了点什么才回到李天泽身边,脱下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:“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吹风。”


李天泽忽然迅速地回头,盯着马嘉祺。


马嘉祺有些茫然:“怎么了?”


“你……”


 


他刚开口,船长忽然从后头走过来,指着附近礁石上软绵绵的白色物体:“大家看,那就是海豹,他们正躲在那里休息。”


李天泽和马嘉祺顺着看过去,果然仔细看的话,礁石上躺着不少海豹,姿势各异,模样可爱,船上的游客被吸引了目光,低声讨论着。


“很可爱吧?”船长笑着说,“如果天气好点,有些好脾气的海豹还会回应你们的挥手……不过嘛,现在已经很冷了,还待在礁石上的海豹,基本就代表它们至今都没有找到过冬的地方。这个冬天,这群尚未找到栖息之所的海豹们,有百分之六十会死在寒冬中。”


 


原本还在笑着的游客忽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,大家都没料到会听到这么残酷的事实,李天泽盯着不远处礁石上翻滚着的海豹,轻声说:“它们为什么不赶紧去找个地方熬过这个冬天?”


马嘉祺微眯着眼:“因为是笨蛋吧。”


 


笨蛋。


 


李天泽忽然伸手,捏着马嘉祺的肩膀,他的手指颤抖着,马嘉祺很自然地包住:“怎么了?很冷吗?去里面吧?”


李天泽看着他,只是摇头,手冰的厉害,马嘉祺觉得他又处在发作边缘,索性拉着他往船舱下边走,船舱地步周围都是玻璃,可以看见海底的景色,说是景色,实际这大冬天的只能看到螃蟹和小鱼,还有无穷无尽的海草。


整个船舱被一片绿蓝混杂的昏暗光芒给笼罩着,马嘉祺侧头,发现李天泽根本没去看玻璃外的海底,始终盯着自己。


 


他笑了笑:“怎么?”


李天泽说:“……我们认识,对吧?”


“你不会又失忆了吧?”马嘉祺好笑地说,“好吧,再给你说一遍,我叫马嘉祺,我们曾经在一个公司当过练习生……”


“在我姐姐认识你之前?”


“当然。”


“你们谈了多久?”


“很短。”


“你为什么抛弃她?”


 


对答如流的马嘉祺这一刻的神色变得很奇怪,像是有半张脸被藏进了深深的海水里:“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吗?我抛弃了她?”


“没有但是……”


“但是你这么认为。”


“……”


 


马嘉祺慢慢靠近李天泽,微微上扬的眼睛显得犀利而无情:“天泽,你对你姐姐是什么样的感情?”


李天泽没能迅速领会他的意思,片刻后他瞪大了眼睛,第一次表现的有些愤怒:“我不是变态。”


“但你非常在意你姐姐。”马嘉祺毫不留情地说,“你时时刻刻在想她。你把她置于某种需要被保护的位置,或者说——你对她怀抱歉意。”


因为太过愤怒,李天泽浑身都在发抖,他甚至觉得李桃真的瞎了,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,还喜欢了那么久,始终无法从过往抽身。


 


他甚至想给马嘉祺一巴掌,可又觉得这太娘了。


马嘉祺看着他,深吸一口气,退开一点。


“我和她是和平分手的。”马嘉祺平静地说,“不适合。”


“只是你觉得不适合。”


 


李天泽甩下这句话,大步走回一层甲板,船忽然加速,风变得更大,李天泽环抱着自己,看见逐渐远去的灯塔孤独地矗立在岸与海的交界处,看见不知自己即将死的海豹懒散地躺在礁石上,看见船划开海面,卷起白色的浪花。


他看见一个完整的天空岛,和一个残缺的自己。


 


凛冽的寒风吹的他眼睛生痛,但他还是固执地睁着眼,直到一双手挡住他的视线。


 


“对不起。”


马嘉祺温和的声音犹如拂过的风,落在他的耳边。


 


他不知道为什么马嘉祺要道歉。


但他拼命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。


 


***


 


走到悬崖边缘时,马嘉祺像是怕他会想不开跳下去一样,忽然伸手拉住了李天泽,而李天泽并没有察觉,只是有些着迷地看着悬崖下方望不到边际的大西洋。


旁边的游客操纵着航拍机想要记录下周围辽阔的景色,马嘉祺却有点兴致缺缺,于他而言这里的景色看多了都一样,无非是大片的裸露的岩石,低矮的植物,和压的很低的云层,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李天泽身上,但李天泽却似乎很喜欢这里。


他侧过身,盯着对面的群山和盘旋的公路,说:“真荒凉。”


马嘉祺应了一声,李天泽忽然伸手指了指对面群山中的几个红顶小房子:“但居然有人住在这里,很可爱。”


 


他用可爱去形容几所突兀的房子,马嘉祺挑眉:“可爱?”


李天泽的脸上很稀罕地出现了一点笑容:“是啊,再怎么荒凉寂寞的地方,都有人烟,就像灯塔,像重庆。”


他的联想古里古怪,但马嘉祺还是耐心地引导着:“重庆?”


“就是……可以回去的地方。”


 


大海里的灯塔,荒原里的房屋,和遥远的重庆。


在他心里,都是归处。


 


马嘉祺的笑容也变得柔软起来,他说:“你很久没回重庆了吧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我也很久没回去了。”


 


李天泽不再说话,来自大西洋的风把他的头发吹的很乱,马嘉祺站到了他的前侧,替他挡住那些狂风,李天泽有一种自己正在被保护着的错觉。


看着马嘉祺的背影,李天泽想起一些很模糊的片段。


他牵着李桃的手,漫无目的走在重庆的街头,忽然他紧紧地拉住她的手。


他说——可别走散了呀。


 


***


 


李天泽又一次睡不着,走出他们今夜住的小木屋去看星星,托难得的好天气的福,天上居然真的有星星,他没有理会稻谷上的露水,笔直地躺下,对着天空伸出手。


 


手被人牵住了,是马嘉祺。


他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,很自然地在李天泽身边躺下,李天泽没有挣脱他的手,马嘉祺轻轻笑起来,用另一只手对着天空胡乱地抓着:“这里的星星也很近,好像伸手就能摘到似的。”


李天泽忽然说:“这句台词你居然还记得。”


马嘉祺很惊讶地看着他:“你居然记得这是一句台词?”


 


被这么一说,李天泽自己也愣住了,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,看起来天真又无辜,马嘉祺凑近一些,眼里全是笑意:“看来我的治疗还是挺有效的,快说说,你还记起什么了?”


李天泽并不和他对视:“不记得了。”


“再想想。”马嘉祺居然有些孩子气地欺身过来,“我不信就这么点,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。”


李天泽推他:“真的不记得了……”


 


马嘉祺不依不饶地缠着他,李天泽逐渐失去耐心,用力地扯了他一把,却不小心把马嘉祺的外套给扯开了一点,马嘉祺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,倒是不怕冷,马嘉祺好笑地扯了扯外套,正要说话,忽然看见李天泽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肩膀。


 


马嘉祺顺着李天泽的视线低头,看见自己肩膀处有一道很深的疤,像是有人用力用指甲抠的。


 


“这是什么?”


李天泽盯着那一道疤,轻声地问。


马嘉祺把外套拉好,无所谓地笑了笑:“你姐姐留下的。”


“……”


撒谎。


 


“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……你也不能忘记我哦。”


 


那种古怪的,粘乎乎的恶心的感觉忽然再次翻涌而来,李天泽坐起来,紧紧捂着胸口,他想要吐,却拼命忍耐着,马嘉祺不明所以,伸手圈着他的肩膀:“天泽?”


李天泽干呕了几声,马嘉祺说:“天泽……你……”


“你到底为什么和我姐姐分手?”李天泽的声音很干涩,“为什么我姐姐会忽然叫你来替我治疗?如果我们只是一段时间的普通的同事……为什么?我姐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来旅游?”


马嘉祺没有说话。


 


李天泽抬头,眼睛很红:“我……抢了我姐姐的男朋友?”


 


4


 


“是不是他啊?”


“你搞错了吧,怎么可能啊。”


“也是啦,可是真的好像哦。”


“那你去找他合影啊?”


“神经啊,才不要呢。”


 


隔壁的隔壁那两个中国女生已经盯着他们这桌窃窃私语很久了,李天泽像是听不到一样,闷头吃着东西,马嘉祺神色也很自然。


李天泽想起来了一点事情,但都很琐碎,很无趣。


 


他想起了那个公司的名字,和一些其他的练习生,他想起自己是影视部的,直到最后离开都是影视部的,他想起自己曾迷恋过马嘉祺,迷恋到要把自己的合约彻底转去爱豆部,但马嘉祺劝阻了他。


他那时候的声音和语气李天泽也一并回忆起来了。


 


“你有演戏的天赋,比起当爱豆,你更适合当演员,这会更有前途。我知道以不同的方式出道我们见面的机会会变少,但能少到哪里去呢?我们还年轻,我不希望你为我放弃任何东西,更不希望你因为我改变原本的人生轨迹……天泽,我们按照自己的轨道运行,好不好?顺其自然。”


 


李天泽接受了这个说法,但他最后没有以爱豆身份出道,也没有成为一个演员,他退出了那个公司,离开了演艺圈,和父母还有姐姐一起去了很多地方。


美国,澳大利亚,新加坡,最后是英国。


 


而马嘉祺,似乎出道了,又似乎没有,李天泽记不太清楚了,只知道对方现在常住墨尔本,工作是social worker,帮助自己这样的人尽量正常生活。


这是他们应该有的人生轨迹吗?


 


李天泽脑袋痛的厉害,他不再去思考,而马嘉祺也没有解释什么,即便自己哭着问他,为什么自己会抢李桃的男朋友。


他只是抚摸着他的脑袋,说:“你没有抢她的男朋友,这是我的问题,我没有处理好而已。”


 


把劈腿说的这么清新脱俗,马嘉祺也算是世间独一份了。


李天泽盯着手上的叉子,忽然冒出一种很奇怪的想法,他在想,如果把这个叉子插进马嘉祺的手背上,他会流血吗?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?他是有痛觉的吗?


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近在咫尺,李天泽缓缓举起叉子。


 


“天泽。”马嘉祺忽然开口,“我们今天得回去了。”


李天泽回过神,松开手,叉子哐当一声落进盘子里,发出引人注目的声响,马嘉祺却完全没理会,自顾自地说:“你可以见到你姐姐了。”


李天泽说:“……啊,嗯。”


 


马嘉祺驱车,带他回格拉斯哥,李天泽重新变得很困,一路上昏昏欲睡,马嘉祺轻轻哼着歌,都是些老歌,什么小星星之类的。


 


“我穿过金黄的麦田,去给稻草人唱歌,等着落山风吹过……”


 


十六岁的马嘉祺微笑地看着李天泽,听着他给自己唱歌。


 


“你从一座叫‘我’的小镇经过,刚好屋顶的雪化成雨飘落。


你穿着透明的衣服,给我一个人唱歌,全都是我喜欢的歌。


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,等候鸟飞回来。


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(笑声)……


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……


我给你写信,你不会回信……就这样吧……”


 


慢慢地,马嘉祺不再笑了。


李天泽在哭,哽咽着把这首歌唱完了。


他没有放下话筒,包厢里只有他和马嘉祺两个人。


他的声音透过话筒在包厢里回荡:“马嘉祺,我要走了。”


马嘉祺说:“嗯。”


“我没有再拖你的后腿吧?”


“本来就没有,说什么傻话啊。”


“我们还会再见面吗?”


“或许吧。”


“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走。”


“对不起。”


“……我们还是朋友吗?”


“当然。”


“你喜欢过我吗?”

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
“别说对不起了……我知道,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姐。”


 


李天泽哽咽着说。


光影缭乱的包厢里,原本也有些悲伤的马嘉祺缓缓抬头,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天泽。


 


***


 


傍晚时分,李天泽被马嘉祺喊醒,他困顿地站在自己家门口,恍惚地觉得有些陌生,他看着马嘉祺把车钥匙还给租车公司的人,看着他打开自己的家的门。


马嘉祺站在院子里看着他:“怎么了?连你自己家都不认识了?”


邻居经过,有些讶异地看看李天泽,又看看马嘉祺。


李天泽勉强自己对他笑了笑,邻居却反而加快步伐离开了。


 


李天泽挠了挠头,走回了家,他走进一楼,那是客厅,还有餐厅,一个杂物间,走上二楼,第一间是客房,马嘉祺之前就住这里,然后是李桃的房间,然后是书房,然后……


没有了。


 


李天泽站在书房门口,一动不动。


马嘉祺站在他的身后。


李天泽说:“不是……我房间呢?”


“这是你家,你怎么问我?”


“我房间呢?”


李天泽仍是重复这一句话。


马嘉祺说:“或许,你和李桃睡一块儿。”


李天泽回头看了他一眼,推开他,打开李桃的房间。


 


柔软的大床,白色的帷幔,一些化妆品,一个单独的衣帽间,推开之后全是女人的衣服和高跟鞋,还有很多顶假发。


李天泽说:“这是李桃的房间。”


 


“那么你之前住在哪里呢?”马嘉祺轻声说,“还有……李桃人呢?”


李天泽微微发起抖来,马嘉祺不容抗拒地拥抱住他:“你不要害怕,我在这里。不管你是谁,我都是你喜欢的人……我在这里。”


“我……”


李天泽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,他觉得恶心,这和之前的那种恶心截然不同,铺天盖地的裙子和假发,还有淡淡的熏香味让他几乎窒息。


马嘉祺身上传来好闻的松柏的味道:“没有关系的,你不要害怕。我是你的医生,也是你的爱人,我不会伤害你,不会看不起你,也没人会看不起你……你没有错,错的人是我。”


李天泽喘息着回抱住他。


 


十年前,李天泽和马嘉祺一起演了公司一部小短剧。


没人能料到那么烂的剧情,那么简短的拍摄,李天泽会入戏。


他喜欢着马嘉祺,也喜欢简亓,但他是男生,他不认为马嘉祺会喜欢同为男生的自己,他羞于让马嘉祺看到穿着女装的自己,却又忍不住用女装的姿态去和马嘉祺见面,马嘉祺夸过他女装漂亮,他记得很清楚。


李天泽用一种微妙的方式与马嘉祺相处着,而马嘉祺只以为那是属于李天泽的小心机,他坦然地接受着,甚至和女装的李天泽一起逛街,他慢慢察觉到李天泽对自己的心思。


粉丝爱看,他也不讨厌,何乐不为。


这样想着的马嘉祺,忽然被李天泽的告白打了个措手不及,他下意识想要拒绝,却在看到穿着连衣裙的李天泽自我厌弃的时候,吻住了他。


他们开始交往,热烈,但短暂,李天泽像是要燃尽自己,可马嘉祺喜欢细水长流,更需要往高处走,尤其是当他发现,李天泽似乎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假,他会把陶桃说过的台词当成自己说过的话,把陶桃和简亓的过往套入自己和马嘉祺的过往。


 


好在马嘉祺擅长及时止损,李天泽也很听话地选择离开,而谜底在分别的那日揭晓,李天泽说,你爱的是我姐。


马嘉祺错愕地看着他,李天泽却无知无觉,继续说,我知道……李桃是女生,怎么样也比我好。


 


马嘉祺试着把这件事委婉地告诉了李天泽的父母。


但事实上,李天泽的父母比他更早地意识到了这件事,在马嘉祺想象中成功让李天泽离开的运筹帷幄,实际不过是李天泽父母出于保护心理要带儿子走的巧合。


他们并不知道导火索就是眼前这个男孩儿,只是感谢他这些日子对儿子的照顾,他们带着李天泽离开,没有给马嘉祺留下任何联络的方式,马嘉祺也没有向他们索要。


自然而然的,他们断了一切往来。


 


直到几天前,马嘉祺来到格拉斯哥。


 


李天泽仍在哭泣,他整个人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,马嘉祺不知道他回想起了什么,更加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具体经历过什么,他只是安静地抱着李天泽,顺着他的脊椎安抚地拍打着。


 


李天泽忽然抬起头来,满脸是泪,他望着马嘉祺,说:“好久不见。”


这句话马嘉祺对李桃说过,也对他说过,但此时此刻,他仍是微笑着回应:“好久不见。”


李天泽踮起脚,想要吻他。


马嘉祺对他摇了摇头。


尽管他的手还环着李天泽。


 


李天泽说:“我……”


“我不能再害你了。”马嘉祺俯身,吻了吻他的眉心,“别哭了,不管是为了我,还是为了你自己。”


李天泽的声音仍抖着:“你没有害过我。我这样是因为我自己,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……”


马嘉祺最多只是个导火索。


 


马嘉祺说:“嗯,我知道,但是,不行。”


李天泽闭上眼睛,无声地流着泪。


最后他哭累了,整个人软下去,马嘉祺抱起他,放回床上,温柔地说:“好好休息。”


“你什么时候走?”


“今晚的飞机……你的心理医生约翰已经在外面等着了,我离开后他会来照顾你,帮你继续稳定情绪。”


 


李天泽没有再问。


马嘉祺握着他的手,李天泽终于不再颤抖,似乎获得了真正的平静。


过了很久很久,马嘉祺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,起身要离开。


 


“马嘉祺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如果我真的是个女孩子……”


“和性别没有关系。”马嘉祺打断他,有点为他这样看轻自己的性别而不快似的,“不要这么想。”


“那……我们还会再见面吗?”


“或许吧。”


李天泽睁开眼睛,竟然低低地笑起来:“那就是不会了。”


马嘉祺沉默着,李天泽又说: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……”


“那也别遇到我。”马嘉祺很无奈,“我可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
李天泽说:“至少过了这么多年,你还愿意来帮我。谢谢你。”


马嘉祺摇了摇头,抱歉地笑着:“别谢我。受之有愧。”


 


他折返到李天泽床边,附身再次吻了吻李天泽的额头:“好好地活在当下,你会有属于你的幸福……你很好。”


李天泽安静地看着他一步步离开,把门关上,整个屋子暗下来,独属于马嘉祺的松柏香味也逐渐散去,他侧耳听着马嘉祺的脚步声越来越小,最终彻底消失。


 


他仍然觉得幸福。


即便他很清楚,他们确实不会再见面了。


大海里的灯塔,荒原里的房屋,和遥远的重庆。


都是无法抵达的某处。


 


***


 


马嘉祺走出房子,和约翰笑着打了个招呼,大概说了一下情况,约翰很感慨地表示了感谢,马嘉祺摇摇头,请他好好照顾李天泽。


约翰说:“我只能尽量,但如果你在的话,或许……”


望着马嘉祺完美的笑容,约翰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,只好停住不再往下说。


 


好在马嘉祺并不介意,和他握了握手便要离开。


 


之前遇到的两个中国女孩却很有缘分地从转角走了出来,她们似乎在找自己的民宿,看到马嘉祺,她们愣了愣,互相推搡着彼此走上前。


 


“请问你是……马嘉祺吗?”


马嘉祺含笑说:“你们好。”


两个女孩幸福地尖叫了起来。


“真的是你啊!”


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?!”


“就是就是,你不是应该在澳洲拍电影嘛!!!”


“对啊,就是那个讲social woker的……我们很期待啊,题材超级特别的。”


 


马嘉祺笑了笑:“来取材的而已。”


 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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